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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專題》陳文芬追憶王文興,「那麼優雅的一個君子」

2023.10.05
14:22pm
/ 放言編輯部 葛瑞貞

《放.專題》陳文芬追憶王文興,「那麼優雅的一個君子」



《放.專題》陳文芬追憶王文興,「那麼優雅的一個君子」

 

陳文芬是優秀的作家、文學評論家,瑞典漢學家馬悅然先生的遺孀。以下是王文興先生過世後,她臉書貼文全文:

「2020年三月楊牧的離去時,我很哀傷。這次聽到王文興逝去,心裏反而很平靜,想到馬悅然跟王文興曾有一場美好的邂逅,還有楊牧三個人此生在晚年,很近距離的相會,談了一次美好的戀愛……

 

2003年我在誠品「好讀」雜誌有一個「作家書房」的專欄,在台大王文興的研究室訪問一個下午。在一個大長窗充滿綠意陽光的房間王老師侃侃而談自己的故事。文章發表後,楊澤很驚訝說,王文興竟然還是王壽昌的後代。(我也以相同的口吻問王老師,為什麼我們不知道呢?他的回答是沒有人問過我啊!)

 

我跟王文興談得出乎意料的愉快,我現在的記憶是,大家都受到「家變」很深的啟發。可我覺得「龍天樓」是個好故事,很有血性,男子氣,看到王文興的另一面。

 

我問過一些王老師的門生,他們都會提到「精讀」一學期最後讀了幾十頁,還有人說「父與子」讀了十五頁。與我跟王文興的談話,截然不同。感覺他行雲流水、流暢的不得了。每段談話都像是音樂家早已在內心複讀過多遍的樂譜,說得好精準,還有樂句波浪聲音的連綴,談到自己的寫作方向的形成,寫作是為了什麼,與其說是訪談更像是一種寫作的懺情和告白。

 

訪談的畫面印象裏,張大春製作拍攝的「作家系列」是王文興風華正盛的時候,傳說中的台大外文系講堂的風景。在我的訪問當中王文興本人,比書寫出來的王文興,更有一種文學竟是如此美好的親身演繹之感。

 

2011年秋天,馬悅然和我應邀返台出席「他們在島嶼寫作」系列作家電影的新聞發布會。那一天就像一個大型電影製作的發佈會,我看到楊牧的導演外號「小手」的大個兒姑娘穿戴得像參加坎城影展的明星,侯孝賢導演給一群記者追著詢問一個麻瘋病院存廢的社會議題,侯導最終入座到我和、悅然、童子賢的小桌。

 

開場播放馬英九總統問好的畫面,他來不了,以video代之。做為大會第一個上台的嘉賓,馬悅然沒有聽從主持人楊照的安排站中間,而是自己走到舞台邊上的一個有麥克風的小桌前,像發表學術演說一樣,還忽然起個大師的範兒,回頭跟空蕩的大牆說:「馬總統」以及各位朋友們…. 惹得台下很多人笑。廖美立笑得很大聲。

所有的作家們一起照相,合影留念的時間很長。馬悅然就跟王文興聊起來,愈聊愈開心,當時楊牧似乎隔著誰,可能不是太有趣,他也望著王文興和悅然。我上去陪他們照相,很多人來打招呼,隱約聽到悅然在講威廉布萊克在倫敦黃金廣場的住處什麼的,不是聽的很真切,可我看得出來馬悅然跟王文興不是一見如故,差不多是一見鍾情。也因為這樣,悅然頻頻回望著我。我頻頻眨眼。內心戲是: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年春天我們回台北已先看到「楊牧」電影,王文興朗誦楊牧詩「孤獨」。其實這部電影只需要這段朗誦加上楊牧朗誦「春歌」其他都可略去。

 

朗讀「孤獨」的王文興就像讀自己寫的詩,如果有一種如果,王文興就像一個詩人埋藏在小說的世界裡,在楊牧的詩篇裏正在朗讀的王文興解放了自己的「孤獨」。

 

那幾天我們所有的時間都在討論王文興。我的記憶一直有個畫面,開車載我們回去的車上。楊牧說著他回台大的一年,寄居在王文興的家裏,他們很年輕。屋子裡總是王文興、王文興的母親和她做的晚餐,以及屋外黃昏的風景。說得好像把「家變」的場景都說出來了,作家會召作品的魂。在那部汽車往外望台北的夜景跟燈光多麼優美,而我的汽車上容有兩個愛著王文興的男人。

 

電影放映的期間我們天天去看,看到王文興在一個小房間的紙格子奮鬥時,悅然很震驚。也許實情來得太快,如若不是那麼真切的感受到王文興的學養魅力,反差也不那麼大。在這場來得快又去得急的戀愛,我更喜歡當年在研究室裡的王文興,將他對寫作的愛與遺憾講得更容有餘地。

 

今天我想到的王文興是站在一群作家合影當中,馬悅然最喜歡的「那麼優雅的一個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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