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飲食文學是給人閱讀的、不是給人照著做的,讀者自會從菜色裡幽微的情緒,和一點點提示的做法,學會怎麼做。
聽馬世芳說菜,常常會想到自己。說油鹽醬醋茶要買好一點,說起愛不釋手的鍋,我略懂,也覺得所有熱愛廚房的烹調者都能領略。因此他的飲膳雜記《也好吃》甫一出版就大受歡迎,一時洛陽紙貴,其中必有緣故。
他說到COVID-19疫情時常煮飯,我心有戚戚,疫情之於我生活最大的衝擊,就是做菜的時候變多了,也悟出了好好吃頓飯的道理。以前常會覺得上班很累,下班後就不想再回家動鍋動鏟的烹煮食物,況且吃完還得洗碗,想到就累。
後來因為疫情不得外食故,得常在家煮飯,便趁機升級了廚房設備:裝了熱水龍頭、買了洗碗機,烹調真的變得輕鬆不少。疫後物價走升,本來去餐廳不算人頭的小孩這幾年下來也大了,食量比中年人的我們還大,因此在家烹調的時候變多了,好好吃,就成為我對每日三餐最基本的要求。
快速餐怎麼做?
但班還是要上,怎麼樣可以做成「快速餐」便很重要,比如酸菜白肉鍋,只要先備好材料放入冰箱,拿出來照著酸白菜、菇類、丸類、凍豆腐、豆皮的順序依序入鍋,滾後放入厚切的豬五花、一點點蛤蠣,就能是一頓豐富的火鍋。若湯底不用酸菜,那用山藥為底,加一點白味增,也可以是一鍋豚汁火鍋,也好吃。
「也好吃」三個字自是學馬世芳來的,他說那是朋友媽媽主持節目時常說的話,意思是這樣做固然正規,但那樣做也好吃,烹煮技巧隨人,熟悉廚藝的人自可出神入化,不需堅守食譜的四行倉庫。就像他說的,家內經典三杯雞的蒜之所以最後放,可能只是因為他爸某回忘了先把蒜頭爆香的意外發現,結果也好吃。
最近因為也說菜寫菜,偶有機會去聽馬世芳演講,心裡想著他是不是打算從音樂人轉型美食作家,卻也總是聽得津津有味。比如常去的小南門附近「郁坊小館」,知道那兒的江浙菜強過菜單上也有的幾道川菜,菜單上寫著川揚料理,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也是聽了馬世芳的說明,才知道川揚是因為中日戰爭時浙江人跟著國民政府撤退到四川,和四川人學了當地料理,後來又因為國共內戰輾轉來到台灣,所以才有了這種川揚混搭的菜色。
除了台灣菜,他國菜系也好吃好做
出身之故,我對台灣菜的脈絡還算熟悉,自己在家烹調也多以台菜為主。一開始聽馬世芳說菜,聽聞的幾乎都是外省菜的脈絡,像他從小吃到大的「銀翼」,我其實沒去過幾次;比較起來,小時候我可能還比較常去台式日本料理「美觀園」或者「添財」,這可能也是家系不同的差別。不過看他寫外省菜,身世、脈絡,和他自己的關聯,姑叔伯嫂跟這道菜色的回憶,其實也很有趣。
他的文章簡短,專談人和吃的,不掉書袋、也不兜圈子,就是把他和菜的淵源、菜怎麼做、怎麼吃、怎麼也好吃寫出來。讀來清爽,也會興起這菜其實不難,我可能也懂的做做的想法。
然後他就寫起了食譜,倒不是傅培梅那種幾茶匙鹽、幾湯匙油快煮幾分鐘的食譜,而是一種有點鬆散,略帶閒情的烹調建議,比如「小排用太白粉抓醃一下,拌入豆鼓和蒜碎,也可以放一點辣椒丁,靜置半小時」。除了半小時是準確的,其他都是沒有度量衡的隨興,其實跟我煮飯挺像的。
讀馬世芳的書,有些菜想做、有些菜因為菜系不同或比較費工,我倒不一定有興趣試試看。但總也覺得對吃這件事,他有些堅持我倒是能懂。比如一定要好好吃飯這回事。有時候冰箱空空、肚子卻很餓,東湊西湊也是要煮出一點菜,自己炒肉燥冰起來,拌碗麵吃;有雞肉和乾香菇,那就速速弄個雞湯麵吃。還有想喝湯,拿出冷凍過的芹菜和貢丸烹煮一番,也是一道懶人湯。不管怎麼樣,認真的面對每一餐,有好好吃,必也好吃。
好的飲食文學是給人閱讀的、不是給人照著做的,讀者自會從菜色裡幽微的情緒,和一點點提示的做法,學會怎麼做。馬世芳的書便有這樣的提示感,也或者是在你無法想像做法的時候,以那家名店的推薦為題,讓你一嚐後大概可以理解書裡的做法和大致的順序樣貌,然後才能動心起念的動手做做看。我也是因此學會了幾道菜,所謂烹調者言,必然是如此開始的。因此若要以食譜觀之,《也好吃》可能不是精準到位,但撇除做菜初學者,對廚藝有點概念的讀者,想必能夠對馬世芳的寫法和做法領略一二,畢竟這本書老少閒宜,眾人皆曰也好吃。
(圖片來源:馬世芳臉書;示意圖製作:放言視覺設計部 林巧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