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龍直搗】黃年杯子理論的盲點在哪裡？

侯友宜終於端出他的兩岸論述，他引用政論家黃年的「杯子理論」，說中華民國是「杯子」、台灣是「水」，杯破水覆。由於未說明出處，被質疑有剽竊之嫌。不過如他已徵得作者同意，那就是兩人的默契，旁人也沒甚麼好說的。

杯子理論是否能被遵守？

重點在黃年的「杯子理論」、乃至其他兩岸論述，是否真能成為護守台灣的金科玉律，值得有志大位者奉為圭臬？
黃年長期關注兩岸論述，早在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廿五日﹐就以童舟為筆名，在聯合報刊出《一個災禍的中國，必無苟免的台灣》一文，十分轟動。

黃年說該文呈現了此後他對兩岸問題的基礎架構，主要觀點有二：一、台灣問題必須在中國問題內尋找解方。亦即，必須中國(共)先化解其「災禍」，兩岸僵局始能和平解決。二、台灣的政治演化應走向「民主轉型」，切勿折向「民族革命」。亦即﹐台灣必須在中華民國體制下實現民主化。

 
為了說明他的論點﹐黃年創造了許多名詞﹐「杯子理論」只是其一，還有「筷子理論」、「大屋頂中國」、「過程論與目的論」、「渡河論」、以及「愈中華，民國愈有力」等「黃氏造詞」﹐成為其兩岸論述一大特色。

概括來說﹐對於中國，他希望中共不要返祖馬列主義﹐不要復辟毛澤東﹐而應繼續以改革開放來完成自我救贖與轉型。關於兩岸﹐他主張以中華民國的存在作為連結點﹐在兩岸建立起「你不消滅中華民國﹐我不台獨」的「兩不路線」。同時﹐由於兩岸之間「不能消滅對方﹐只能改變對方」﹐因此應透過和平競和﹐來實現兩岸的「互統一」。

 
黃年相信並再三強調﹐中華民國才是中共與台獨的最大交集。一方面﹐九二共識與一國兩制的擱淺與破滅﹐皆源自中共「中華民國已經滅亡論」的失敗﹐另一方面﹐「外擊型台獨」與「內殺型台獨」的擱淺與失敗﹐同樣也在其「中華民國已經滅亡論」。

因此他主張，兩岸關係應從「中共與台獨皆要消滅中華民國的兩岸關係」，轉向「中共與台獨共同維持中華民國的兩岸關係」，他稱之為「新型兩岸關係」。

以是，在黃年看來﹐兩岸之間最重要的事﹐就是要讓中華民國定錨。具體來說﹐中華民國是民主中國，中華人民共和國是社會主義中國，二者皆是一部分的中國，同屬「一個（大屋頂）中國」。這也就是「大屋頂中國」理論的精髓﹐亦即「兩岸主權相互含蘊並共同合成的一個中國」。

 
黃年的用心毋庸置疑，任何關注兩岸的人，很難不被他創新的見解、嚴謹的邏輯與充滿感情的辭彙給打動。但回到兩岸現實，他的「苦心孤詣」，恐怕只是一種美好的願望。

 
其一﹐他認為當前中共黨帝制的治理模式﹐不可能使中國「偉大起來」﹐台灣也不可能接受「以馬列化為指向」的「中國」。因此他主張在傳承中華文化上﹐中共應選擇孔夫子而非秦始皇；在探求現代化上﹐應選擇孫中山而非馬克思；在黨路線上﹐應選擇鄧小平而非毛澤東。

 
然而世人共見﹐眼前習近平當局的選擇﹐卻越來越是秦始皇加馬克思加毛澤東﹐在數位控制的加持下，甚至凌駕歷史上所有獨裁者，試問這個「劫」如何解？亦如香港一夕變色﹐一國兩制已成一國一制﹐又如何期待中共放棄「中華民國已經滅亡論」？這個「結」有可能解嗎？

 
其二、黃年自始主張台灣的民主化不能離開「原真中華民國」的軌道﹐否則就是否棄中華民國。因此﹐對於從黨外到民進黨一路的主張﹐包括早期的「台灣地位未定論」、《台獨黨綱》、《台灣前途決議文》﹐到「中華民國新生論」、「中華民國台灣」等新生的政治符號，他都視之為寓有中華民國已經異化、流失、掏空、換置或滅亡的涵義﹐等同於「中華民國終將滅亡論」。

「台灣現狀」是什麼？

 
然所謂的台灣現狀﹐其實是從兩蔣的「中華民國到台灣」﹐李登輝的「中華民國在台灣」﹐陳水扁的「中華民國是台灣」﹐到現在蔡英文的「中華民國台灣」一路演變下來的。何況民主化必然導致本土化﹐過去七十多年的有機發展﹐已經使得中華民國與台灣融為一體。但這樣的自然演變在黃年眼中﹐卻是在掏空中華民國。

根據民調，認為「台灣是一個主權獨立國家，國號叫中華民國」的人超過70%，涵蓋藍綠，可說是中華民國與台灣融為一體的最佳印證，真正主張「建立台灣共和國」的人並不多，這就是賴清德務實台獨路線的民意基礎。但黃年卻忽視這樣的連結關係，指稱「務實台獨就是中共同路人」，將為台灣帶來滅頂之災，因為中共反對「任何形式的台獨」。

問題在於，根據中共《反分裂國家法》，除了台灣宣佈獨立之外，就連「長期抗拒統一」也可以是對台動武的理由。就算只要求長期維持現狀、繼續使用中華民國，根據中共的「邏輯」也等同「台獨」。質言之只要中共想出兵、說你挑釁，就可以隨時找到理由，因為什麼是「台獨」是由它來定義的。

在兩岸問題上，黃年或許自認為是平衡者。然而細讀黃年的論述，他的平衡其實存在著另一種不平衡。黃年反對中共，這點無可置疑。他當然也反對台獨。不過黃年對兩者的恨有所不同，他對台獨是「恨之入骨」，對中共則是「恨鐵不成鋼」。

中共的企圖是統一台灣，結果就是消滅中華民國，沒收台灣現有的民主制度與生活方式。黃年卻對最終要消滅中華民國且說謊成性的中共抱持期望，對融合中華民國與台灣的務實台獨主張鞭撻有加。這是他的「杯子理論」等兩岸論述，最令人細思極恐之處。

（示意圖製作：放言視覺設計部　傅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