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欣相岱】病人哭了

我人生中第一台主刀的手術，病人就哭了。

以溫柔感性、建立醫病關係

不要嚇到，病人不是因為我哭的。嗯，嚴格來說，病人應該也是因為我哭的。不過，不是因為手術太痛，相反地，可能反而是因為我太溫柔。

這個患者是一位單身女性，因為乳癌來心臟血管外科接受人工血管置入手術，之後打算用人工血管來進行化學治療。人工血管置入手術在醫院我們習慣叫“Port-A“，是泛指植入的人工血管名稱。這通常是局部麻醉的小手術，患者全程清醒，大多數可以在15-20分鐘左右完成。

過程中，我們要先在手術部位消毒，消毒後鋪上無菌的單巾來隔絕細菌感染，這個時候患者，是看不太到醫師的。我有個習慣是，手術的過程如果有餘裕，我會盡量和患者說說話。一方面確定對方的情緒，一方面也讓他知道我在做什麼，可以比較放鬆、安心。

「我要打麻醉藥了唷，會有一點點痛，跟抽血很像，別緊張！」
「來～深呼吸，很棒喔我們進行得很順利。」
「還好嗎？今天要接受小手術，昨天晚上會不會緊張啊？有沒有睡好？」
簡單的幾個問題，跟步驟有關的，可以讓患者知道我們在做什麼，不會憑空想像乾著急；隨意閒聊的幾句也可以轉移注意力，讓患者不要太緊繃。

沒想到，聊著聊著，這個女生竟然就哭了起來！我第一時間還以為哪裡弄痛了患者，結果她說，一個人在外地工作沒有人陪，得了乳癌，也不太敢讓家人知道。心裡害怕又慌張，聽到我的聲音真的好想哭。儘管聽了心疼，但手中的工作也不敢停下來，只好邊安慰邊要盡快完成手術，才不會讓患者更不舒服。

說真的，人生的第一場手術就發生這樣的小插曲，真的是捏了一把冷汗。但後來也因為大哭一場，這個患者離開醫院時的表情，明顯輕鬆了許多，我很高興能讓她有個機會紓解情緒。

大家知道醫學系有一堂課，專門在教醫病溝通的嗎？當時的老師，甚至還對患者在診間哭泣有所謂的SOP：安靜陪伴、拿衛生紙、問患者怎麼回家。在我那個年代，要進醫院前，都要和臨時演員扮演的「標準病人」演上一齣同理心的大劇，才能順利拿到畢業證書。

隨著執業經驗的累積，我有個心得，那就是適當的抒發情緒是好的，但是也要看場合、看時機。在需要「快、狠、準」的狀況下，我會用比較輕快明亮的節奏來主導情緒走向，邀請患者配合我們治療；在有點餘裕溫柔感性、建立關係的時機，我才會把步調放慢，好好地讓患者發洩、建立關係。

（示意圖製作：放言視覺設計部　林巧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