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型正義都該在幸福路上

 

《幸福路上 On Happiness Road》，前陣子來華府巡演，導演宋欣穎和在片中配音的魏德聖也都到場和觀眾交流。一個住在「幸福路」上的女孩，長大後是不是就會「幸福」？這個命題，不論放在哪個時代都是個大哉問，更何況故事一開始是設定在80年代的台灣，那時的台灣還是個威權國家。

 

 

《幸福路上》揭露民主自由縹緲的八十年代　擁有上代集體憂傷

 

那時的台灣，客廳即工廠，是世界供應鏈的最末端 ; 那時的台灣，還不懂什麼是多元文化，語言獨尊北京話 ; 那時的台灣，還不鼓勵孩子要獨立思考 ; 那時的台灣，不管是國民意識還是民主自由價值，都還在茫茫渺渺的尋找生根處。

 

幸福路上的女主角小琪，就成長在這樣的時代裡。那一代台灣人的人生，大都從懵懂無知開始，慢慢的才會勇敢出走追尋，跌跌撞撞間，探討自己、社會、乃至國家的幸福。

 

在華府放映時，不少台灣留學生來了 ; 也有年紀大約40出頭的中年男女，他們一開口講話，就知道大家都是台灣來的。而所謂的40出頭歲，就是出生於80年代，跟女主角小琪有著同樣成長背景的人。

 

年輕的留學生，是來體會台灣過往的 ; 40出頭歲的小琪們，則是來回味自己的來時路，動畫電影放映結束時，一夥人的眼神有著飄向遠方的沈思感，省視著自己是否已經「找到自己人生的答案」，而「找到自己人生的答案」正是導演宋欣穎在放映會後，對著觀眾所說的話。

 

轉型正義是必要推動的過程　唯有面對真相才能和過去和解

 

80年代的講台語被罰錢、蔣公過世、選第一類組才會有前途 ; 90年代的賽鴿、黑手變頭家、學運，乃至近一點的陳幸妤等等，都在《幸福路上 》上裡，隨著小琪的成長路，一幕一幕的出現，揪著這代人的心。原來幸福路上，是部很轉型正義，也很不轉型正義的動畫長片 ; 看似無關政治，又很關政治，總之就是在平凡中，去勾勒出不平凡，也沒有直接了當幸福與否的結尾，而是要你細細去品嚐。

 

很多人都說台灣人不愛、也不關心轉型正義，所以對懲兇、賠償、恢復任何名譽這種事沒有很大的興趣，甚至有人會覺得這是在傷口上灑鹽，殊不知轉型正義講究的就是從真相浮出、和解原諒，再到擦乾淚水攜手前進的過程，這過程缺一不可，絕對沒有什麼「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劑」的這種說法，不提、不說，不代表什麼都沒發生，就可以把一切都抹去。

 

想要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就一定得真誠面對。

 

以前的人做過的事，不代表就是要現在的人負責，遺屬要的只是一個真相，為什麼爸爸或是媽媽，再也沒有回來？就算回來，也只是具身上有著彈孔的遺體，還是家裡的長輩偷偷去扛回來的，那恐懼是會跟一輩子的，這跟愛情上的創傷不一樣，愛情上的創傷，才比較容易用時間去治癒，更何況碰上愛情路上的傷，很多人都會抓著對方問「你為什麼不愛我了」，或是想要聽對方說句「對不起」了，更遑論這種轉型正義，事關一代人的集體悲傷記憶。

 

轉型正義電影乃民主國家彌補過去獨裁的傷害　也讓後人以史為鏡

 

《幸福路上》很技巧，也很隱約地帶出轉型正義，但是這不是這部片的主軸，但總是個開端，或許哪天我們就會有像韓國電影「我只是個計程車司機」、「1987，黎明到來的那一天」，甚至是「辛德勒名單」，透過故事和戲劇的張力，讓每一個人知道自己是誰，又打哪來，現在擁有的，或是失去的，又是怎麼回事，這是自我認同的展現，更是國家團結的表徵。

 

轉型正義在很多國家都很受重視，那是民主國家對過去獨裁政府的違法事端或是不正義行為的彌補，國際上最新有關轉型正義的片子是《戰火扶南Funan》。

 

《戰火扶南Funan》的故事背景是1975年，柬埔寨共產黨取得政權後，強逼上百萬人離開家園下鄉勞改，導致很多家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當時一名年輕的母親，在遷移時和年幼的兒子走散，但為母則強，她始終保持著尋獲兒子的心，在總是「血流成河」的環境裡，天天飽嚐人性的試煉和尊嚴的喪失。

 

這部片今年得到法國安錫國際動畫影展—長片類的水晶大獎，導演是柬埔寨裔的法國導演杜來順（Denis Do)。導演描述的正是自己媽媽找尋哥哥的故事，試著用個人的苦難，帶出赤柬時期歷史上的集體傷痛。

 

這是一部很成功透過電影動畫傳遞歷史真相，做到轉型正義的好片，而讓人拍案叫絕的是，這題材儘管嚴肅，但處理細膩，透過音樂的鋪陳，和眼神的流轉，讓情感的控訴看似輕輕帶過、卻深具穿透力。

 

台灣目前因為促轉會副主委張天欽的「東廠說」，導致「轉型正義」讓有些人反感，或是更加的集體認為「鴕鳥」一點就好，就在這「往事不要再提」的敏感當口，《戰火扶南Funan》來台灣上映，導演還親自來到台灣，這何等諷刺！？

 

《戰火扶南Funan》是應TIAF「台中國際動畫影展」的邀請來台灣放映的，同一時間還有一個影展在韓國舉行，導演杜來順最後選擇來台灣，因為他有朋友是台灣人，早在唸書時期，就聽說過很多台灣的風土民情和有關228的故事。

 

「我從頭到尾都眼泛淚光...」，一個看過《戰火扶南Funan》的友人這樣說。他還說其實這部片沒有正面批判赤柬，只是客觀的呈現事實  ;  詳細描述過往，不是為了恨、而是要有愛的往前走。很多人都能感受到導演想批判的是「政治意識形態」走向極端後，是如何的喪盡天良毀人家園，但是在這過程中卻也有赤柬成員展現人性救人的一面，因為赤柬成員其實也是被極端洗腦下的受害者，他們當時真的相信赤柬可以帶來更好的生活！

 

所謂的轉型正義是心理苦痛的釋放，是重新認識自我和體會歷史的媒介，並不是只是非黑即白的批判當年的加害者，但是事實就是事實，這不容混淆。

 

真心盼望《戰火扶南Funan》能夠讓大家好好想想轉型正義的重要性，而不是聽到這四個字，就覺得是清算鬥爭，而是要以史為鏡，不走回頭路，這才是文明的象徵。

 

台灣動畫產業匯聚實力　可結合並推動尚在起步的轉型正義

而台灣是個容易感嘆「外國的月亮比較圓」、「別人行，我們不行」的社會，這可能跟缺乏自信心，和過去有很長的時間老是被殖民或是顛沛流離有關。

 

不妄自菲薄是件很重要的事，《戰火扶南Funan》和導演杜來順會來台參加「台中國際動畫影展」，除了杜導有台灣友人，對台灣不陌生外，更重要的是台灣的「動畫工業」很強，以前很多日本甚至是迪士尼的動畫，都是在台灣代工，我們的技術世界級的，不然李安的《少年pi》怎麼會來台灣拍呢? 無奈外國人都知道台灣動畫很強，偏偏自己人很多都不知道。

 

很難想像80年代時，台灣不僅幫迪士尼代工做動畫，當時連美國很多電視節目的動畫，也都是台灣做的。但是那又如何，因為都是代工，衝不出自己的名號來，造成優秀的動畫師只能不斷被挖角。

 

為什麼我們連動畫都只能代工，沒有原創內容？其實不是沒有，而是因為早期的台灣政府審查制度嚴格，再加上以前很多人認為卡通漫畫不過是小孩子的玩意兒，甚至覺得是不會唸書的孩子才會看漫畫，就這樣讓這個動畫產業，走得很辛苦，也少有編導人才，單純只有技術人才！

 

一部叫好叫座的動畫，除了要「畫得好看」、「畫得精彩」外，還要每個段落串得讓人回味無窮，不然就沒有精氣神了，也就是要有好劇本、好導演、好編導，不能只有很會畫的人，這絕對需要整體文化的累積。

 

放眼全世界的娛樂工業，動畫絕對是門可以賺錢的產業，當台灣有技術的硬體後，軟體就要急起直追，這要有政府的配合，看看韓國的娛樂產業就知道政府所扮演的角色，絕對不能只是旁觀者，因為當中有文化和國家形象的形塑，豈能像個沒事人，放牛吃草！

 

把整體環境、甚至是法規準備好，然後鼓勵多元創作，城市的發展除了科技、環保、工業外，影視也能是發展重點的。現在台中把動畫作為城市影展的主題，已經連續四年舉辦國際動畫影展，而且一年比一年多的國際動畫選擇來台灣首映，就像《戰火扶南Funan》一樣，台灣演完後，這齣動畫還要去美國、加拿大上映，當然也會去柬埔寨演！

 

台灣小歸小，轉型正義僅管也只還在起步中，但是只要去做就有機會，期盼台灣的動畫，有天也有叫好也叫座，就算是以轉型正義為題，也能演得直接，有血有淚扣人心弦！

 

 

（示意圖製作－放言視覺設計部　鄭羽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