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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智光秀是戰國武將，關於他的典故實在很多。他在本能寺起兵叛變，士兵問他要供往何處，他說「敵人就在本能寺」，故後世提到部屬窩裡反，都會用這個典故⋯⋯
那日一早來到京都地鐵東山站出口，往柳樹輕輕的白川筋方向走，本想買杯咖啡，所見處皆靜謐，什麼店也沒開。心想既然已經來到白川，不妨去找找明智光秀首塚。
幕府將軍
明智光秀是戰國武將，關於他的典故實在很多。他在本能寺起兵叛變，士兵問他要供往何處，他說「敵人就在本能寺」，故後世提到部屬窩裡反，都會用這個典故。他佈下重兵，在天王山和得知信長死訊，兼程趕回的羽柴秀吉決戰，因此凡有重大對決，必引「天王山之戰」為典。天王山之戰他一敗塗地，政權丟失，執政僅有短短十天，因此「十日天下」也成為後世為短暫得勢的最佳形容詞。
光秀為何叛變，至今說法很多，不過莫衷一是。比較有名的一說，是信長請家康吃飯時，覺得送來的琵琶湖鯉魚不新鮮，認為光秀招待不週，因此翻桌大怒，揍了光秀一頓，讓長期委身信長麾下的光秀不滿而叛變。可依據其他史書的說法，光秀換過好幾位老闆，以做事小心謹慎著稱，如果叛變是一時衝動而未考慮後果，實在不合常理。
有關光秀少年時如何崛起，司馬遼太郎的小說《盜國物語》堪稱經典。《盜國物語》的主角是信長的岳父齋藤道三，不過下半部卻花了相當篇幅談光秀的崛起。對司馬遼太郎來說，光秀是輔佐政權的一時能臣，如果不因衝動壞了好事，信長執政後必有重用。很可惜這對君臣各種不合，最後釀成悲劇，也讓戰國多打了好幾年的仗，疏為遺憾。
光秀的首塚在白川畔，沿著白川筋走會有指標，一小段路之後左轉，就會在民家當中看見光秀首塚。首塚為何在此？說法也很多，其實光秀首塚本不在此，傳說他的首級落入秀吉手中，因此也曾被示眾。只是後來擊敗豐臣家的江戶幕府政治上對被秀吉打敗的光秀採取容忍，因此光秀的首塚就一直在現址附近移動搬遷。明治後因為光秀被認定為「逆罪人」而不見容於當道，被要求拆除，不過後來又因為各種原因而在原址不遠處復建。
現在的光秀首塚看管人是附近的「餅寅」商店，店主是把光秀首塚當作地基祖般的地域守護神來祭拜，1903年的時候歌舞伎演員市川團藏因為要眼出光秀，因此捐建了木造祠堂，光秀還真的變成當地的地基祖。「餅寅」還在經營，賣黑糖和抹茶兩種口味的「光秀饅頭」，不過我因為太早到，「餅寅」還沒開門營業。
白川畔還有一個有名的景點，便是「一本橋」，京都水多，橋是常有風景。「一本橋」又名行者橋、阿闇梨橋，其之所以特殊，在於橋面極小，僅能一人通過。這是古時修行者移動的橋樑，白川附近橋樑不少，短短數公尺就有一座，以便利兩岸來往，「一本橋」應該屬便橋性質，所以比較輕巧，沒想到今日也變成京都的代表風景，相當有趣。
回到三條繼續往神宮道的方向前進，在尚未開門的諸店面間意外看見「坂本龍馬與阿龍結婚式場跡碑」。龍馬和阿龍的浪漫故事也是透過司馬遼太郎的幕末經典小說《龍馬行》而傳世，當時在京都奔走的龍馬，在伏見的旅館寺田屋住宿，阿龍是旅館女侍，晚上洗澡洗到一半，驚見來緝拿龍馬的新選組武士刀光劍影，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好就飛奔上樓通知龍馬逃亡，自己也隨即飛奔往薩摩藩邸求援，這段飛奔路也是現在伏見的「龍馬通」。
在阿龍奔走下，龍馬雖被刺傷，但撿回一條小命，被送往薩摩藩邸休養，由阿龍負責照顧。兩人患難見真情，於是結了婚，還在薩摩人安排下到鹿兒島渡了蜜月，號稱日本第一對蜜月旅行的夫妻。要不是路邊偶遇，我還真不知道他們結婚式場就在東山站附近的三條大路上。
護得侘寂的片刻
這座碑由「京都龍馬會」所設置，日本許多城市都有歷史迷自發組成的「龍馬會」，京都龍馬會的會長赤尾博章也是一位奇人，他在木屋町通開了一間叫做龍馬的酒吧，自己則穿著印有龍馬家紋的羽織袴為客人調酒，白天賣咖啡開讀書會，晚上賣燒酒。前陣子拜訪，他說即將把酒吧遷移到鄰近的滋賀縣大津去，聽聞也頗讓人惆悵。
三條過神宮到不遠便是青蓮院門跡，由於我實在太早出門，美術館都還沒開，遂決定趁早往青蓮院門跡一遊。所謂「門跡」就是皇室和貴族弟子擔任住持的寺廟，清蓮院門跡不但曾有皇室子弟出家，江戶時代更曾暫時作為皇居燒毀時天皇暫時的居所，展廳當中也有許多印有皇室八菊紋的轎子、箱子等物件，和皇室的關聯甚深。
不過清蓮院門跡最值得欣賞的看點，莫過於和淨土真宗創始人親鸞上人有關的種種。親鸞上人九歲時便是在此出家，門跡內有一「植髮堂」，據說是親鸞準備剃度出家時天色已晚，住持慈圓上人本想明日再說，親鸞卻堅稱此刻即使櫻花滿山，誰知夜半會否狂風暴雨，慈圓於是當場為他剃度。今日「植髮堂」牆上還繪有親鸞傳記，也有剃度一段。此外，清蓮院門跡的大門口，還有一棵巨稱為親鸞植下的大樟樹，附近也有親鸞像。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親鸞是淨土真宗，清蓮院門跡卻是天台宗寺廟，以念佛，推廣平民信仰的淨土宗、淨土真宗一度遭到以學問為主的既得利益者奈良佛教迫害，親鸞一度被流放冰天雪地的越後，但清蓮院門跡還是留下很多親鸞的遺跡。顯見清蓮院門跡在淨土真宗受迫時期，仍然作為淨土真宗的保護者，為將之毀棄，這也是日本佛教爭執史中相當可貴的一段。
親鸞創立淨土真宗，不只主張念佛，還主張就算犯戒也有機會成佛，他本人亦在被流放時娶妻生子。不過當時關東有人誤解他的主張是要人犯戒，親鸞則解釋即使有解藥，也不該吃毒藥；他的主張是犯戒者也可以補救，而不是鼓勵大家為惡犯戒。親鸞為了導正邪門歪道，派了兒子善鸞去布教，未料後來和善鸞鬧翻，明治時代的哲學家倉田百三以《出家人及其弟子》思考過這段信仰與親情的關係，也是近代日本哲學的重要啟蒙作品，已故的前總統李登輝就曾說這本書在年少時對他影響甚深。
走在清蓮院門跡內，也可以看見幾座出色的池庭，分別是明治庭園家七代目小川治兵衛修改自相阿彌的「相阿彌之庭」、江戶庭園家小堀遠州所作的「霧島之庭」，兩人對借景得心應手，庭園在同一寺廟內簡直明星賽大對決。就算對庭園不理解，在這人少少的早晨，帶一本書坐在華頂殿或小御所，好好欣賞庭園景色，享受這時間短暫卻意境悠長的靜謐感，都會讓人覺得理想中的京都政該如此；咫尺天涯清水寺附近雖美，但絕非我輩一再訪問京都所持的初衷。也因為有了這侘寂的片刻，最後也忘了一早散步的這段路上，根本沒半間咖啡店有開。
（圖片來源：維基百科、google地圖；示意圖製作：放言視覺設計部 林巧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