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龍直搗】從雷震的「中華台灣民主國」倡議  看賴清德的兩國互不隸屬

賴清德總統上台至今五度談及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引起中方強烈不滿，文攻武嚇不斷。陸委會副主委梁文傑表示，賴總統講法是依照中華民國憲法和兩岸條例，若不把中國大陸當一個國家，視而不見是「很荒謬的事」。

兩岸實質就是兩個國家

他並稱憲法增修條文使用「國家統一前」這個詞是很「藝術的」，在統一之前這個階段，兩岸維持互不隸屬狀態，無論要叫「台灣、大陸」，或「中華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意思是一樣的，實質就是兩個國家，也可說是「憲法兩岸，實質兩國」。

梁文傑並不是第一位以「統一前」實質就是兩個國家來表述兩岸關係的政府官員，早在1993年首屆ＡＰＥＣ領袖峰會在美國西雅圖舉行，當時中國外交部長錢其琛談話強硬，時任經濟部長的江丙坤奉指示出席記者會，並按照外交部說帖，回應「以一個中國為指向的階段性兩個中國」，是首位在國際場合提出「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的高層官員。

江丙坤當時說的「以一個中國為指向的階段性兩個中國」，基本上就是根據憲法增修條文「國家統一前」的規定，在不排除未來可能朝向統一下，針對兩岸現狀的務實表述。儘管江本人後來又縮了回去，但31年前這段堪稱石破天驚的說法，仍然留下歷史性的註解，並隨著台灣民主化進程而日益被夯實。

其後李登輝在一九九九年提出兩岸是「特殊的國與國關係」，二○二一年蔡英文於國慶講話時首度提出「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乃至於賴清德就任總統以來，一個多月間分別在就職演說、時代雜誌專訪、黃埔軍校百年校慶演說、中研院院士晚宴等重大場合，宣示「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都可以追溯到1993年江丙坤說的「以一個中國為指向的階段性兩個中國」。

台灣人捍衛民主生活方式是唯一選擇

兩岸關係確實是一個不容易說清楚的關係，因其涉及「事實（de facto）」與「法理（de jure）」的問題。兩岸的事實是各自獨立，但法理上不僅中共堅持仍是同一國家（台灣是中國一部份），我方依中華民國憲法（增修條文）也規定兩岸分為兩區（中國大陸地區與台灣地區），因此有所謂「互不承認主權，互不否認治權」的創造性模糊之說，進而又被以一個人為創造的「九二共識」來概括。

支持兩岸採「創造性模糊」者認為，唯有如此兩岸才有交流協商談判的彈性空間，使中國大陸不急著追求統一，而是持續尋求融合發展，為「事實統一（de facto unification）」創造條件，台灣則可保有每4年進行1次總統選舉的「事實獨立（de facto independence）」。

然而自2019年習近平發表習五點，提出「一國兩制、台灣方案」主張，把「九二共識」限縮為「兩岸共謀國家統一」，所謂「一中各表」變成「同表一中」之後，兩岸的創造型模糊意涵已經消失，證明所謂「互不承認主權、互不否認治權」根本不符事實，老共也從來都不可能接受。近日北京當局無預警發布《關於依法懲治「台獨」頑固分子分裂國家、煽動分裂國家犯罪的意見》，試圖把管轄權延伸到台灣，就已進一步把「互不否定治權」給否定掉了。

北京當局不僅徹底否定中華國的存在，近年更濫用聯合國第二七五八號決議，作為擁有台灣主權並據以封殺台灣國際空間的依據，促使美國自上世紀80年代與中國建交後漸趨隱沒的「台灣未定論」又告復活。拜登政府於二○二一年後經由國務院，包含布林肯、藍墨客、華自強等官員，先後分別抨擊中共過度解讀及濫用聯合國第二七五八號決議，並認為該決議並未決定台灣地位。隨後，二○二三年九月，美國國會重提台灣地位未定論，支持台灣參與聯合國組織。

說到聯合國二七五八號決議，就不能不提及《自由中國》創辦人雷震四十多年前向兩蔣提出的十條「救亡圖存獻議」，其中就包括建議改國號為「中華台灣民主國」（The Democratic State of China-Taiwan）。

據學者薛化元在「雷震傳」一書記載，雷震具體起草立基於「兩個中國」，積極在台灣落實民主政治的〈救亡圖存獻議〉，與一九七一年十月聯合國通過二七五八號決議案，由中華人民共和國取代中華民國在聯合國的中國代表權，有密切的關係。雷震在二七五八號決議案通過後，檢討了中華民國政府究竟代表誰？也從國際法立論，探討中華民國政府的「一個中國」政策最終失敗的原因。

薛化元指出，雷震提出的〈救亡圖存獻議〉，基本上有對內、對外兩個重要面向。對外是建立一個獨立於中華人民共和國之外的「中華台灣民主國」，對內則是制定新憲法，進行民主改革，落實民主憲政。換言之，雷震主張透過國民總意志的行使，行使制憲權，制定新憲法，成立新國家。以求對外抗拒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併吞野心，對內落實自由民主。

雷震要求改國號為「中華台灣民主國」（The Democratic State of China-Taiwan），並認為以台灣地區「一千四百萬人民」成立一個國家，「乃是天經地義、正大光明的」，如果能「實行民主政治，保障人權而又有言論自由」，各個民主國家將會承認，並與我國建交。除了改國號之外，雷震同時也要求同步組織制憲會議，「制定『中華台灣民主國』憲法」。

整體而言，雷震基於國際上一個中國即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認知，深恐台灣在國際社會失去中國代表權的中華民國統治下，將使中華人民共和國取得領有台灣的合法性依據。就國際法而言，也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依國家繼承之原則，要求領有台灣。為了避免此一生存的危機，雷震便以獨立於中華人民共和國之外的台灣（中華台灣民主國），做為維持台灣主權國家地位的方策。

值得注意的是，雷震此一主張在現實上不僅明白揚棄了中華民國式「一個中國」，更將台灣與中華民國切開，而以中華人民共和國與中華台灣民主國兩個主權國家構成他「兩個中國」主張的具體內容。至於中華民國，他則寄望於將來，表示：「中華民國憲法」暫停適用（Suspension），等到將來回到大陸後，再行恢復。

可惜當時兩蔣聽不進雷震的獻議，曾經出現的歷史交叉口，稍縱即逝，一旦錯過，就需付出千百倍的努力。兩蔣的功與過，於此再加一筆。然而對台灣人來說，珍惜並捍衛目前擁有的民主生活方式，已是唯一的選擇，此外別無他途。

（圖片來源：維基百科；意圖製作：放言視覺設計部  傅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