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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偉中》梁文傑:我和楊偉中的三十年

2018.08.31
19:52pm
/ 梁文傑

相識三十年,從少年時鎮日混在一起到青年時分道揚鑣,再到四十幾歲時又重新聚首,這三十年也是我們這一代台灣青年對「家國問題」和「左右問題」求索的路程。

 

文/梁文傑

 

不曾想過會為偉中寫一篇紀念文章。

 



 

我和偉中同為1971年,但他大我一屆。他留級,所以我們在建中高二同班。

 

偉中是書香世家,他的父親楊逢泰曾任政大外交研究所所長、東亞研究所所長。政大東亞所是早年知名的「匪情研究中心」,有許多被當成機密的藏書和資料。要當到政大東亞所所長,除了學問夠,當然也非在黨國體制內有一定地位不可。

 

我和偉中的差異大概也就根源於此。雖然我們皆為外省子弟,他是國民黨名門大家之子,我則是逃難來台的大陳島後代。以他父親的關係,他要進入黨國體制可說輕而易舉,而我則屬於「三流外省人」,除了家中父老皆視老蔣小蔣為恩人之外,黨國離我甚遠。而偉中父親在家中藏書豐富,讓他從小就有接觸各種文史思潮的機會,我家則是在我自己懂得去買書之前,連一本書都闕如。

 

於是當我初與偉中相識之時,我極為震驚他對中國現代史和左派思潮的理解。作為一個高二學生所不曾想過、不曾接觸過的種種問題便經由他來到了我的面前。我向他借書,和他一起逛地下書店,也一起去買尚屬禁書的《毛選》、《列選》、《馬恩選》和《資本論》。

 

我和偉中都思想左傾,又都是具中國情懷的外省子弟,在政治光譜上偏向陳映真的「左統」一路,但也都想打倒國民黨專制。但我當時尚處於啟蒙初期求知若渴的階段,並無什麼行動能力,也並不知道日後會以什麼為職業。而偉中當時卻已在搞高中校際串連,雖然我想他也並不知道這樣的串連會往什麼方向去。

 

我和偉中的朋友和同志關係延續到台大「國際社」時期,然後漸行漸遠而分道揚鑣。我的思想一路從左統變成左獨而至終於拋掉了左派的幼稚病和大中國思想,偉中則持續在左派工運圈和新聞圈中奮鬥多年。而當他最終被馬英九吸納回國民黨當發言人時,我其實並不驚訝,因為他的家庭背景本就屬於黨國,而他的中國情懷更難拋掉,他之所以回歸國民黨其實正如叛逆少年回歸家庭一樣正常。

 

這幾年偉中又脫離了國民黨而和我恢復了少年時的情誼和來往。我曾問他轉變的原因,他說撇開人與人的恩怨與不快,以及他對馬英九和朱立倫的不欣賞,根本原因是他終於理解像他這樣在台灣成長的知識份子,最終也只能為台灣服務,想要影響中國根本如蚍蜉撼大樹。既然如此,那留在國民黨也就毫無意義。

 

我哈哈大笑,說,你足足晚我二十年才明白這一點。

 

相識三十年,從少年時鎮日混在一起到青年時分道揚鑣,再到四十幾歲時又重新聚首,這三十年也是我們這一代台灣青年對「家國問題」和「左右問題」求索的路程,而這些問題對下一代和下下一代也許不再重要。

 

 

照片由 梁文傑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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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傑
民進黨現任台北市議員(中山、大同區)。台大政研所碩士、曾就讀英國倫敦政經學院博士班。 翻譯過數本外文書籍,最新譯作為《中東心臟:沙烏地阿拉伯的人民、宗教,歷史與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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